九月一日,清华园里将迎来新的主人,那里面,不能没有我。这个念头像毒蛇的信子,冰冷地舔舐着我的神经。最后一丝侥幸被彻底碾碎,恐慌像藤蔓一样勒紧了我的喉咙。我避开母亲在厨房洗刷碗筷时发出的哗啦水声,偷偷溜回自己的房间,反手轻轻掩上门。心脏在胸腔里擂鼓,手心全是冷汗。我拿出那部屏幕有些碎裂的旧手机,指尖颤抖着,在搜索栏里输入了清华大学招生办公室的电话号码。每一个按键都按得异常沉重。
听筒里漫长的忙音,每一声都像敲打在我紧绷的神经上。时间被拉得无比漫长。终于,在嘟声快要耗尽我所有耐心时,电话被接起。
喂,您好,清华大学招生办。一个年轻干练的女声传来,背景音里隐约有电话铃声和交谈声,一片繁忙。
我用力清了清发紧的嗓子,试图让声音听起来平稳些:您好,老师。我是林郁,考生号XXXXXXXXX。我想……我想查询一下我的录取通知书寄送情况,我到现在还没收到……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接着是快速敲击键盘的哒哒声。那声音每响一下,我的心就跟着揪紧一分。
林郁……对方重复着我的名字,语气里带着一丝明显的困惑,系统显示,您的录取通知书,早在七月下旬就已经通过邮政EMS寄出了。寄送地址核对无误,是您报名时预留的家庭地址。她顿了顿,似乎在查看更详细的信息,签收记录……显示是在七月二十八号下午三点左右,由家人代收的。一个叫……陈月华的女士签收的。您母亲
轰——
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猛地炸开了,一片空白。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心脏在耳膜里疯狂擂动的巨响。陈月华……签收了七月二十八号那几乎是一个多月前的事了!
喂同学您在听吗招生办老师的声音把我从短暂的失神中拽了回来。
在……在听。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谢谢您……我知道了。我几乎是凭着本能挂断了电话,指尖冰冷僵硬。
家人代收。陈月华。签收。
这几个词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的脑海。母亲那张平静到近乎漠然的脸,一次次在我眼前闪过。她明明签收了!她明明知道通知书就在家里!她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让我像傻子一样一天天在绝望里煎熬那些再等等、急什么的敷衍……全都是精心编织的谎言!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混杂着被欺骗的愤怒和巨大的恐惧,瞬间席卷了我。我猛地转过身,一把拉开了房门!客厅里空荡荡的,厨房的水声不知何时也停了。家里安静得可怕,只有老式挂钟的秒针在发出单调而清晰的咔哒声,像在丈量着我崩塌的时间。
母亲不在客厅,也不在厨房。她去了哪里
巨大的疑云和冰冷的恐惧攫住了我。那个签收记录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所有被忽略的细节:她异乎寻常的平静,她回避的眼神,她对我每一次询问那轻描淡写的搪塞……所有的正常都在这一刻显露出狰狞的裂缝。
通知书就在家里!这个念头如同野火燎原。
我像一个闯入者,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开始在这间生活了十八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屋子里翻找。动作粗暴而急切,带着被欺骗后的怒火和被愚弄的屈辱。书桌抽屉被猛地拉开,里面的书本、试卷、杂物哗啦一声倾泻出来,散落一地。我顾不上整理,手胡乱地在里面翻搅着,只希望能触碰到那个代表未来的藏蓝色信封。没有。